1990年我出生在四川西南一个山区小县城,它叫石棉。县城的四面都是很高的山,出产石棉矿。山上风很大,一片片飞机播种的松树总被吹得沙沙作响。大渡河和南桠河在山下交汇,阳光把河坝里的鹅卵石晒得发烫,一旁青绿色的河面则泛起阵阵微光。县城因矿而建,县里大多数人曾经都是石棉矿的工人,我母亲也是其中之一。只不过从我记事起,山上的石棉矿就已经是过去式,周围大人也很少提起关于石棉矿的往事,也可能是那时的我并不关心。母亲曾带我去过矿山。天蒙蒙亮,周围一切都笼罩在蓝色的晨雾里,班车绕出县城,然后坐上了矿工上山的“小火车”。车的周身也是蓝色,车内座位空间很狭窄,上山的坡度很陡。工人们蜷缩着身体在里面聊天打趣,口中哈出的气体混合着早餐的味道。这段记忆的下一个片段是我已坐在母亲的办公室里,屋中间有个电炉。再后来我手里的塑料狮子玩具不幸掉进火里被“烫伤”。这就是我对石棉矿区的全部记忆。更多时候,“石棉”只是个名字,跟矿无关,甚至中学化学课本上出现的石棉网,我都是慢半拍才意识到这里的“石棉”就是故乡的那个“石棉”。历史图像挪用重构:石棉制品、石棉制品厂、石棉制品厂竣工仪式后来,矿洞封闭,工人下岗,矿山废弃了。山下的石棉县和山上的石棉矿就像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,一个照面后便开始相互远离。城市在阵痛中发展着、遗忘着,人的记忆也从此分割开来。再后来,我意识到石棉矿是故乡的“根”。当我试图重新认识它的时候,我发现自己只能从各种记录中了解到冰冷的历史节点与宏大叙事。我开始从边缘收集关于矿山的各类“野生故事”“无趣信息”,而且走去矿山的每个角落,为它画地图,熟悉它的气候与植物,感受它的温度,想象那时的生活,构建一个个人视角出发的“边角料”与“松散集合”。这个细细拆析的过程,会让我体会到过往的记忆被拓展,变宽阔了,仿佛自己亲历过一样。原新康监狱五家曼选厂,2018年2月,石棉县回隆乡五家曼 哈霾“1248”坑道洞口已被封闭,矿车轨道也早已拆卸,2022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太阳落山前需要把羊赶回羊圈,李师傅说盐很管用,羊会跟着盐走,2022 年8 月,石棉县海 子岗 哈霾往山头上寻羊的刘大爷过去是四川省石棉矿一矿区矿工,2023年2月,石棉县广元堡 哈霾原四川省石棉矿一矿区“1248”的彝族小孩,2023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原四川省石棉矿一矿区“1248”废弃的 生活区,目前有彝族居民居住,2023年9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“1196”的一次彝族婚礼,2022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“1196”的一次彝族婚礼 2022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“1196”的一次彝族婚礼,2022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“打木卦”的彝族老人,2022年2月,石棉县海子岗 哈霾《石棉》是基于摄影书为载体的影像创作。完整的作品从田野调查式的知识(图像)考古,到景观性的直接摄影,再到对家庭空间的图像思辨,形成了《寻棉》《洄路》《落差》三个版块,通过这样的创作脉络来分别描述未曾了解的故乡、当下的故乡以及记忆中的故乡。就整个项目而言,我想认真思考纪实摄影在当下的可能性,以及照片在主观虚构中表现客观真实的能力。这里呈现了其中《寻棉》章节的节选。酷暑难耐的刘大爷泡在自己搭建的露天浴池里跟我聊天,2022年8月,石棉县广元堡 哈霾 “1539”的捡柴妇女,微信名是“苹果”, 2022年2月,石棉县尖石包 哈霾哈霾,1990年生于四川石棉,现工作生活于成都。作品曾获“富士街霸”全场大奖,“中国摄影图书榜”年度自制书,侯登科纪实摄影奖提名等奖项。本文原标题《石棉·寻棉》发表于《中国摄影》杂志2025年4月刊专题“张力与引力——2020 年以来的川渝青年影像”